文：郭小寒 摄影：高鹏
出自《音像世界》

今年的MIDI音乐节已经是第7届了，从MIDI音乐学校的小型汇报演出转变成全国最大的户外音乐节，这些年MIDI音乐节是怎样发展壮大起来的？
对于本届MIDI音乐节舞台间互相干扰，演出没有大牌乐队，收门票，拉赞助，越来越商业等等的各种质疑，摇滚校长张帆将怎样解释？
音乐节的本质到底是什么？
你会玩音乐节么？
你还在死磕么？
你还在幻想“伍德斯托克”么？
一个外表一点都不摇滚的校长，是怎样坚持了他十几年的摇滚梦？

张帆：一个节日和它代表的精神。

乐队：给年轻人机会，开阔听觉和眼界
郭：每年参加MIDI 音乐节的乐队的挑选都是您来选的吧？具体流程是怎样的。
张：每年的流程都差不多，MIDI学校登启示说本界音乐节进入准备阶段，请全国各地想报名参加音乐节的乐队将他们的乐队资料，CD、歌词、照片都寄到MIDI 音乐学校，然后基本上是我来反复听CD，比照，选择。但这样其实也并不好，因为我的个人审美情绪会对选乐队有影响，而且我一个人选的话，总会有熟人打电话过来让安插一个他们认识的乐队。我准备以后每年组建一个组委会一起评选可以参加音乐节的乐队，这样更公平，也更客观。

郭：今年主舞台的乐队大多是新面孔，这有点让人失望，有种说法是你怕花钱所以不请大牌。
张：很多大牌其实都是好朋友，不会是因为演出费的问题就不来MIDI吧。如果我请大牌乐队，在票房上应该更有保证，但今年的票房是和去年是持平的，有些摇滚铁托没来，但好多老外都过来了。今年新乐队的比例确实有点高，明年会有所调整。但我觉得MIDI 音乐节是一个大家的节日，应该给年轻人机会，如果总是让那么几个所谓的大牌演出，那不就成“同一首歌”了么？现在的大牌乐队在第一登上MIDI 的舞台时，表现也并不很成熟，比如SUBS 和AK47，但他们在迅速的进步。而有的所谓大牌乐队一年内也没有新作品出现，每年的选歌，串场，甚至台词都不变，这样的的演出有必要每年重复么？今年这些新乐队有很多是表现不错的，比如TOOKOO，以前参加过一次MIDI ，但这几年乐队风格变了，磨合的也越来越好，还有糖果***，也很不错。这些新的乐队给MIDI带来了新鲜的血液，这才是我们希望看到的。我看国外的一些大型音乐节，乐队更换也是非常频繁的。

郭：这一年来平时看演出也碰到很多特好的新乐队，重塑雕像的权利、后海大鲨鱼等等，他们怎么没上？是不是他们没走后门啊？
张：MIDI 音乐节从来没有后门，后海大鲨鱼是不错，但我觉得他们还需要在绷一年，多积累点经验。重塑雕像的权利我也很看好，但我和他们的经纪公司联系了几次都没有给我回复。每个想上MIDI音乐节而最终没有上的乐队都有他自己具体的原因，一个四川乐队特别好，我本来都已经定了，但我听他们的小样听到第四首时他们居然在反复地唱“杀死XX人”，这样的乐队是不能在MIDI 演出的。还有一个山东的乐队，音乐也特别好，但鼓的部分是用鼓机录的，我打电话问他们能不能用真鼓录，他们说没有条件用真鼓，那么很遗憾，我不能了解乐手的真实演奏水平，所以我也不能让你们来参加。

郭：今年有12只外国乐队来参加MIDI 音乐节，他们是怎么和你联系的？为什么不请一个国际大牌乐队来压轴，反而是一些在网站上查都查不到的乐队呢？
张：以后MIDI音乐节如果能更好地与商业结合，发展越来越壮大的话，我们是有能力请那些“高光乐队”的，可能明年会请SONIC YOUTH 来，据说他们的演出费是2万美元，这个标准我们是承受的起的。但很多大牌乐队凭MIDI 现在的实力是请不起的。这次选取的这些国外乐队，是通过一些朋友的引见，他们MIDI学校取得联系，寄来作品。一共有20只国外乐队报名，我们选了12只，选这些乐队是因为他们的音乐形式、风格等好多是跟国内不一样的，这样的乐队过来演出能开阔我们的听觉和眼界。比如瑞典的蜉蝣乐队，他们从来没有上过这么大的舞台演出，但他们的音乐很感动人，那种青春的小伤感是那种很和谐很优美的感觉，这一点上国内是很欠缺的，国内的好多乐队都是特狠特苦大仇深的，没有那种优美的摇滚乐。

舞台：舞台越多越丰富，最需要进步的是制作人

郭：今年MIDI 音乐节最大的特点是有四个舞台，这当时是怎么筹划运做的？有好多乐迷觉得挺乱的。
张：去年的音乐节除了主舞台外有颜峻他们做的一个实验舞台，效果很不错。在此基础上，今年继续尝试这种多个舞台的演出。吉他中国的舞台吉他他中国网站MID音乐节合作的，在2003年音乐节的时候我们就合作过一个琴友会，当时反映也不错。炎舞台的负责人是DIL和KIKO。他们做过很多舞曲PAR，经验也比较多了。他们提供制作团队和软件，我们提供设备，是这样的一个合作关系。
我觉得4个舞台很丰富，MIDI 的观众可以找到自己喜欢的音乐，有更多的选择。你所说的乱是什么意思？声音之间有干扰么？其实在国外的音乐节上也都是好多个舞台同时进行的，如果你站在某一个舞台的近场，应该不会受到干扰，明年我们会更完善吧！

郭：通过今年的音乐节，发现有哪些经验和不足？
张：最需要完善的是制作人的经验和团队素质。现在我们其实并不缺乐队和乐手，最缺的还是制作人。今年主舞台的制作人我找了肖楠。她是我想来想去唯一的选择，因为她是做乐队出身， 做过吉他手、歌手，是新蜂的制作人，做过录音，当过“竖起耳朵”音乐会的制作人，在各个方面都比较有经验。其他的人不是经验不够就是缺乏敬业精神。其实办一次音乐节有很多细节是要注意的，包括每根电缆的布置都是有讲究的。我准备把所有的细节拉个单子挂到网上，让想办音乐节的人参考参考。
其实通过今年这一次，大家基本都有底了，出现的问题明年基本都可以改正，国外那些N多舞台的音乐节刚开始也并不是很完美的。

郭：你经常去参加国外的大型音乐节，哪些先进东西被吸收运用到了今年的MIDI音乐节上？跟国外音乐节相比我们的差距在哪里？
张：在国外音乐节上可行的措施在国内基本都是可行，这次MIDI音乐节的安全管系统理，安检系统包括护栏的结构，各个舞台的布置，都是我们去国外音乐节考察回来，自己制作的。你参加了这次MIDI音乐节后，如果再参加国外音乐节，你会发现很多东西是一样的。
国外的音乐节不论是老百姓还是组织者都是在快乐，都在玩。中国的演出商普遍缺乏快乐精神，总是在考虑票房，考虑所谓的高雅艺术，他并不是为更广大的人提供快乐的，中国只有一个MIDI音乐节 ，是因为其他人都在考虑赚钱。


商业：谁来为音乐节买单

郭：据说MIDI 音乐节过去一直在赔钱，今年呢？
张：到去年为止还是再赔钱。去年的票房是38万，我们赔了20 万。今年初步统计是有50到60 的票房收入，再加上20万的赞助，这跟我们前期80万的投入是基本持平的。

郭：这届MIDI音乐节都有哪些开支？
张：我们要跟海淀公园平分票房，他们拿4分，我们拿6分。
租赁灯光音响是最大的花费，大概需要30万元左右，今年我们有4个舞台，每个舞台的负责人都只出制作团队和软件，硬件的设备都是我们来提供的。
在雇请安上开销也比较大，海淀公安分局指派海淀保安公司来负责。每天要请200个保安，每人130块，4天下来有10 多万的支出。
安全设施的制作，舞台围档，护栏这些需要10万左右。
乐队方面，一些国外乐队的机票住宿和一些国内乐队的出场费加起来是 7 、8 万，还是比较少的一部分。
MIDI 音乐节给乐手的报酬是怎么算的，以前的乐手的演出是义务的，从什么时候起开始给乐手报酬？
从2004年MIDI音乐节开始收门票的时候开始给乐队相关的报酬，今年有10只乐队是给报酬的，另外我们有LEE的赞助，每个主舞台的乐手可以领一条660元的牛仔裤，以后如果DVD的话会给乐手相应的版税，希望MIDI以后有一个良性的运转。

郭：所有国外乐队都提供机票和住宿么？
张：有一大半是不提供的，我们跟当地的基金会和相关文化部门联系，由他们来提供，只有几只乐队没找到赞助的，有我们来提供。

郭：赞助是怎么搞的？运做MIDI音乐节的大部分花费是从哪来的？
张：我们把赞助这部分委托公关顾问公司，今年又个大的赞助商LEE和GIBSON，但大部分是实物赞助，GIBSON出钱租赁乐器，并赠送了一台钢琴和几把吉他，LEE赞助了10万块钱，赠送了1000件T恤和300条牛仔裤，我们用来赠送给给志愿者、乐手和媒体，这两个加起来有20万左右把。还有一小部分是宣传册上的广告插页，每版是1万到2万块钱。其他大部分费用还是靠票房。

郭：LEE和JOPSIN的赞助，除了给了我们一些实惠，有没有使MIDI音乐节更国际化，更时尚化的意思？
张：MIDI音乐节不时尚，MIDI音乐节包容时尚，但并不代表时尚，一个摇滚音乐节还是稍微有些亚文化，有些和传统主流文化稍微对立的感觉。
当然我们也想到了他们这样的品派对市场开发的意义，所以给他们的广告回溃很大，他们这样大品牌的进入以后会吸引更多的大品牌也会参与进来，我们首先是要引进资金，而不是提升所谓的时尚感觉。

郭：这种商业化的操作会不会改变MIDI音乐节的味道？现在很多人觉得MIDI离他们想象中的伍德斯托克越来越远了。
张：伍德斯托克也有商业行为，之所以有伍德斯托克音乐节是因为那小子继承了一大比遗产，他把钱花出去办的伍德斯托克音乐节，钱花光了就没有伍德斯托克音乐节了，如同老崔把钱花光了就没有雪山音乐节了一样。MIDI音乐节是MIDI 音乐学校出钱办的音乐节， MIDI音乐学校不是冲着把钱花光了去的，MIDI音乐节是要发展的， 大音乐节必须得有赞助，得有商业行为。没有钱怎么能有这么大的舞台，这么好的设备呢？我们努力让MIDI音乐节往良性的方向发展，并且尽量不改变原来的味道。当然有很多人怀念在学校里办的那几届音乐节，连喝啤酒都是免费的。但那是我自己出钱请大家玩，现在MIDI音乐节越来越大，我出不起这个钱了。去年我们赔了20 万，平均下来相当于我为每个MIDI音乐节的人垫了5块钱。可我花大半年的时间来运做MIDI 音乐节并不是想让它赔钱的。大部分人其实很支持现在这样的局面，30块钱的门票，5块钱的啤酒，比在酒吧里的消费要便宜很多。明白事的人很多，但也有极端的，有些人并不为我着想，吃了顿免费的午餐，就以为所有的午餐都是免费的。


精神：音乐节提供了群居的氛围，本质就是传播快乐

郭：这几年，国内也出现了许多其他音乐节，他们给MIDI 音乐节带来的是怎样的影响？
张：音乐节多了是好事，北欧夏季遍地都是音乐节，这是一种生活方式。MIDI音乐节每年只有一次，这对这种外文化的推广是不够的。中国需要音乐节，需要户外活动文化，这比打麻将看电视要健康快乐。其实音乐节就是在传播一种快乐，我有两个个在瑞典奥斯路的朋友，他们每年夏季骑着摩托车雇辆小货车为各个小城镇的音乐节提供器材，可能这个小镇只有几百户人家，所谓的音乐节不过是几只当地的小乐队在教堂边空地上的一次狂欢，但当地的居民都很享受这种快乐。我的朋友在在运送器材的过程中获得快乐，从一个城镇到下一个城镇，体会的是一种在路上的感觉。

郭：你想通过MIDI 音乐节带给大家怎样的生活方式呢？
张：MIDI 音乐节的本质就是让人高兴，推广会玩的文化。MIDI音乐节最倡导的就是快乐平等友爱自由。最开始MIDI音乐节液化司很破的，很破的场地，很破的设备，乐队也很“破”。但大家都特高兴，这就够了。其实有70%的人来音乐节追求的不仅仅是想看一两个大牌乐队，他们是来享受音乐节的氛围的。这次丹麦 乐队的两个朋友聊天时说的，他们住在Roskilde镇的，每年都参加Roskilde 音乐节，好多人是在帐篷区里打牌喝酒玩吉他不出来的，更逗的是去年他们看到一个哥们在帐篷区挖了一个大洞钻进去呆了7天，音乐节完了就高兴地走了。其实他们喜欢的是这种音乐节的氛围，把自己的生活习惯和大音乐节的氛围适应到一起，让自己舒服快乐就可以了。音乐节是一种让人舒服快乐的文化，人本来就是群居动物，现在的人独自一人的状态久了是很孤单的。音乐节就是提供了这样一个群居的环境，让大家感受到集体的认同感和互相温暖。我也想通过MIDI音乐节把这种快乐的精神传播开来，我们希望大家在音乐节上能够玩起来，希望某个小镇上也能出现一只PUNK 乐队，也希望街头有拿着充电电池弹吉他警察一来就赶紧跑掉的毛头小子们。但中国好多乐队也没有快乐的精神，自己把自己架起来，要很高的演出费，我也能够理解他们的想法，但MIDI 满足不了他们的要求，所以也就别来了。

校长：音乐节给我带来的快乐大于伤心

郭：如果一些MIDI 学校培养出来的乐队冲你们耍大牌，MIDI音乐节老师受到各种质疑，你会伤心么？
张：MIDI音乐节每年给我带来的快乐大于伤心，因为我的理想已经实现了。

郭：MIDI音乐节已经办了7届了，而且规模越来越大，你有没有上了船就下不来的感觉？
张：有，所以我说我要培养接班人，我觉得举办大型音乐节这种事，40 岁以后估计就干不动了。现在我每年有半年时间的压力，心里老有这个疙瘩，就像要每年参加参加高考一样的感觉，特别别扭。在音乐节快开始的前几天我总会很紧张甚至痛苦，音乐节这4天会很高兴，完了之后就是彻底疲软，要昏睡上几天。

郭：你自己会不会怀念原来在香山的音乐节，很乌托邦感觉的那种？
张：我也怀念香山，我也爱玩，但MIDI的人越来越多，我们需要更广阔的空间，需要作好更方面的保证工作，要给全国的乐迷交一份满意的答卷。任何事情没有绝对，我也喜欢现在这样的大型音乐节，人是在成长的，我办香山音乐节的那个阶段过去了。我希望有更多的人来办一些小型的音乐节，我可以提供设备和支持。

郭：作为中国唯一一个摇滚校长，你怎么看近几年中国摇滚乐的发展？
张：我觉得中国摇滚乐进步特大，如今时代更包容，资讯更发达，年轻人路子更宽，这都是好的一面，在这种情况下年轻的乐队更应该注意的是学习精神和艺术水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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